夏家老宅的“不速之客”
阁楼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凌玥攥紧袖口的手微微发颤，指尖下的布料被捻出细密的褶皱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灼热感正顺着手腕蔓延，像一条细小的火蛇钻进血管，与周围那些若有似无的“电流”撞在一起，激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“盟主，您的意思是……把她留在这儿？”夏宇的声音打破了沉默，他手里的金属仪器还在发出微弱的“嘀嘀”声，屏幕上的红光忽明忽暗，像在犹豫要不要彻底报警。
被称为“盟主”的白发少年——灸舞，正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打量着凌玥。他的白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，领口露出的银色项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，与怀表的金属光泽相映成趣。“不然呢？”他摊了摊手，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，“总不能把来历不明的‘时空快递’随便丢出去吧？万一是什么危险物品，砸到花花草草多不好。”
夏美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，随即被夏宇瞪了一眼，立刻捂住嘴，只敢用眼睛偷偷瞟凌玥。她的粉色连衣裙裙摆上还沾着点草屑，显然是从院子里一路跑上来的，此刻眼里的好奇几乎要溢出来：“可是哥说她有异常能量耶，会不会是……坏人啊？”
“坏人会穿成这样吗？”被叫做“流老师”的中年男人——夏兰荇德·流，终于把嘴里的烟拿了下来，用手指点了点凌玥的旗袍下摆，“这料子，这手工，一看就是讲究人。我猜啊，是哪个时空的大小姐迷路了，掉进咱们铁时空的夹缝里咯。”
“流老师！”夏宇皱紧眉头，语气里带着无奈，“您能不能正经点？最近魔化人活动频繁，昨天西区还丢了三个低阶异能行者，谁知道她是不是……”
“是不是什么？”灸舞突然开口，打断了夏宇的话。他向前一步，怀表在掌心轻轻一磕，发出清脆的“咔哒”声。“夏宇，你的感知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？”他侧过头，银白色的发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“她身上的能量虽然紊乱，但没有一丝魔气，反而……很干净。”
最后三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凌玥的心湖，漾开圈圈涟漪。她抬起头，正好对上灸舞的目光。那双眼睛的颜色很浅，像掺了水的琥珀，此刻却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，直抵灵魂深处。
“干净？”夏宇显然不认同，他举了举手里的仪器，“可这东西不会骗人，异常能量读数明明……”
“仪器也有看走眼的时候。”灸舞的指尖在仪器屏幕上轻轻一点，红光瞬间熄灭，屏幕暗了下去。他收回手时，指尖似乎残留着淡淡的金色微光，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“好了，警报解除。”他拍了拍手，转向凌玥，笑容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，“这位小姐，既然暂时没地方去，不如在夏家借住几天？我保证，包吃包住，就是……”他瞥了一眼角落里落满灰尘的木箱，“环境可能没你原来的地方好。”
凌玥没有立刻回答。
她的注意力被那股越来越强的灼热感攫住了。手腕内侧的皮肤像是被烫熟了，隐约能感觉到青铜锚点的纹路正在皮肤下浮动，那些螺旋状的古老符号仿佛活了过来，与阁楼里的木质结构产生了某种共鸣——她能“听”到木头纤维在发出细微的呻吟，能“看”到那些隐藏在木纹里的、类似能量管道的东西正在缓慢流动。
这是……怎么回事？
“喂，你哑巴了？”夏美见她半天不说话，忍不住又开口了，语气里带了点小姑娘的直率，“盟主跟你说话呢，你倒是表个态啊！是留下还是想被当成可疑分子抓去异能局喝茶？”
“夏美！”夏宇低声喝止，随即看向凌玥时，语气缓和了些，“抱歉，我妹妹说话比较直接。如果你不愿意留下，我们可以……”
“我留下。”凌玥突然开口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她自己也有些意外。在无时空时，祖父总说她性子太犟，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，可刚才那句“我留下”，却像是本能驱使。或许是因为那股灼热感让她心慌，或许是因为这个叫灸舞的少年身上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气场，又或许……是她隐约觉得，留在这个地方，才能找到回去的线索。
灸舞挑了挑眉，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。“明智的选择。”他转过身，朝楼梯走去，白色西装的下摆扫过门槛时，带起一阵微风，“夏宇，安排个房间给这位……嗯，还不知道名字的小姐。”
“我叫凌玥。”她轻声说。
“凌玥？”灸舞脚步一顿，回过头看了她一眼，嘴角的弧度更深了，“不错的名字。我叫灸舞，你可以叫我盟主，或者……”他故意拖长了调子，“直接叫名字也没关系。”
夏宇显然对这个安排还有顾虑，但在灸舞面前又不好反驳，只能点点头：“知道了盟主。那……就让她住三楼的客房吧，那里常年空着，收拾一下就能住。”
“我去收拾我去收拾！”夏美立刻举手，像个抢糖吃的孩子，“保证干干净净，比我房间还香！”
夏兰荇德·流摸了摸下巴，冲凌玥挤了挤眼睛：“小姑娘别怕，咱们夏家虽然吵了点，但都是好人。晚上要是怕黑，叫流老师给你讲睡前故事啊，保证吓得你……啊不，美得你睡不着觉！”
凌玥没接话，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往楼下走。经过阁楼门口时，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——月光透过木窗照在刚才摔倒的地方，地板上似乎留下了一个淡淡的银蓝色印记，像水渍又像火焰，正随着她的离开慢慢变淡，最终消失在木纹里。
夏家老宅比她想象中要大。
一楼是客厅和厨房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饭菜香，混合着夏美身上的草莓味香水，意外地不难闻。客厅的沙发是有些年头的皮质款，边角磨出了浅色的毛边，茶几上堆着几本漫画和半包薯片，透着浓浓的生活气息。
“坐吧。”夏宇指了指沙发，转身去厨房倒水。
凌玥在沙发边缘坐下，身体坐得笔直，像个正在参加面试的学生。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——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，照片上的人看起来都很眼熟，应该是夏宇他们的家人；电视柜上摆着个老旧的收音机，外壳掉了点漆，却擦得锃亮；角落里的盆栽半死不活地歪着，叶子上还沾着点泥土，像是刚被谁“抢救”过。
这里的一切都和无时空的祠堂截然不同。没有肃穆的供桌，没有缭绕的香烟，没有刻满符文的墙壁，只有一种……鲜活的、带着烟火气的温暖。
“给。”夏宇端来一杯水，放在凌玥面前的茶几上，玻璃杯子碰到桌面发出轻响。“流老师说你可能来自其他时空，”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开口问道，“你……真的不是魔化人？”
凌玥捧着水杯，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，让她稍微放松了些。“我不知道什么是魔化人，”她诚实地说，“我来自无时空，那里……没有你们说的‘异能’。”
“无时空？”刚从楼上跑下来的夏美正好听到这句话，一下子蹦到她面前，眼睛瞪得溜圆，“就是那个传说中夹在各个时空中间的夹缝空间？书上说那里的人都不会异能，但是能操控时间耶！你会吗你会吗？能不能让我回到昨天？我昨天的数学作业忘写了，被老师罚站好丢脸！”
“夏美！”夏宇的声音里带着警告。
夏美吐了吐舌头，乖乖地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，却还是忍不住用脚尖轻轻踢着凌玥的椅子腿，像只好奇的小猫。
凌玥摇了摇头：“我不会操控时间。我们家族世代守护时空锚点，维持无时空的稳定，仅此而已。”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直到今天，锚点突然失控，我就被卷到这里来了。”
“时空锚点？”夏宇皱起眉头，“是不是能稳定时空裂隙的东西？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，脸色微微变化，“难怪你身上有那种紊乱的能量，可能是锚点失控时残留的波动。”
就在这时，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，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背着书包走了进来，脸上还带着点疲惫。他看起来比夏宇小几岁，眉眼温和，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强光的白皙，看到客厅里的凌玥时，明显愣了一下。
“哥，小美，流老师……这位是？”男生的声音很轻，带着点怯生生的味道。
“夏天，你回来啦！”夏美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，跑到男生身边，叽叽喳喳地说起来，“这是凌玥姐姐，从其他时空来的哦！超酷的！”
被叫做“夏天”的男生——夏家二哥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，对凌玥笑了笑：“你、你好，我叫夏天。”他的笑容很干净，像雨后的天空，“那个……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跟我说。”
凌玥对他点了点头：“你好，我是凌玥。”
不知为何，看到夏天的瞬间，她手腕上的灼热感突然减轻了许多，那些“电流”般的能量也变得温顺起来，像被什么东西安抚了似的。她能感觉到夏天身上也有能量，很微弱，像埋在土里的种子，还没破土，却带着一种异常纯净的气息。
“夏天刚放学啊？”夏兰荇德·流拍了拍夏天的肩膀，力道不轻，害得夏天踉跄了一下，“今天有没有被校霸欺负？告诉流老师，我帮你去‘理论理论’！”
夏天连忙摇头：“没有没有，他们今天没找我麻烦。”
夏宇把一杯牛奶塞到夏天手里：“别听流老师的，他只会越帮越忙。快回房间写作业去，明天还要考试。”
夏天“哦”了一声，捧着牛奶往楼梯走，经过凌玥身边时，又小声说了句：“那个……楼上的客房有阳台，晚上看星星很清楚的。”
凌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，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。这个叫夏天的男生，给她一种很安心的感觉，像无时空祠堂里那盏永远不会熄灭的长明灯。
“他是我二弟，夏天。”夏宇似乎看出了她的异样，主动解释道，“性子比较软，没什么异能，就是个普通学生。”
“普通学生？”凌玥下意识地反问。她明明能感觉到夏天身上的能量，虽然微弱，却很特别，不像夏宇他们那样带着攻击性，反而像……水，或者空气，温和却坚韧。
夏宇愣了一下，随即苦笑了一下：“是啊，我们家就他一个麻瓜。爸妈和爷爷都是高阶异能行者，我和小美也觉醒了异能，就他……检测了好几次，都没反应。”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复杂，有惋惜，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保护欲，“不过这样也好，安安稳稳的，不用卷入这些危险的事。”
凌玥没再追问。她低头喝了口温水，水的温度顺着喉咙滑下去，稍微压下了那股灼热感。她能感觉到，这个家里藏着很多秘密，就像那些流动在木头里的能量，看不见，却真实存在。
“对了，”夏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，“盟主呢？刚才还在这儿的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客厅的窗户突然“哗啦”一声被推开，灸舞的脑袋探了进来，脸上还带着点被风吹乱的发丝。“在这儿呢。”他笑嘻嘻地说，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，里面装着几包五颜六色的零食，“刚去旁边的便利店扫了点货，凌玥小姐要不要尝尝铁时空的特产？”
凌玥看着他从窗户跳进来，白色西装上沾了点灰尘，却毫不在意地拍了拍。她突然觉得，这位“盟主”好像和想象中的“掌权者”不太一样——没有架子，甚至有点……孩子气？
“盟主，您怎么从窗户进来啊？门又没锁。”夏美不满地抱怨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零食袋。
“走窗户比较快嘛。”灸舞把零食丢在茶几上，拆开一包薯片，往嘴里塞了一片，“对了凌玥，你那个什么‘时空锚点’，除了稳定时空，还有别的用吗？”
凌玥的心猛地一跳。
她抬起头，看到灸舞正漫不经心地嚼着薯片，眼神却落在她的手腕上，仿佛能看穿布料，看到那片灼热的皮肤。
“没、没有了。”她下意识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，遮住手腕，“就是……守护无时空而已。”
灸舞挑了挑眉，没再追问，只是拿起一片薯片递到她面前：“尝尝？铁时空的‘咔嚓脆’，比你们无时空的好吃哦。”
凌玥看着那片金黄色的薯片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了过来。薯片的咸香在舌尖炸开，带着点陌生的味道，却意外地让人放松。
就在这时，她手腕上的灼热感突然再次爆发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！
“唔……”凌玥闷哼一声，手里的薯片掉在地上，手指不受控制地按住手腕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，皮肤下的锚点纹路正在疯狂旋转，像一个失控的陀螺，而周围那些“电流”般的能量也变得暴躁起来，在客厅里四处冲撞——挂在墙上的全家福突然晃动了一下，电视柜上的收音机发出刺啦的杂音，连夏美放在桌上的发圈都滚到了地上。
“怎么了？”夏宇立刻站起来，警惕地环顾四周，“能量波动突然变强了！”
灸舞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。他几步走到凌玥面前，怀表在掌心快速旋转，金色的微光从他指尖溢出，笼罩住凌玥的手腕。“别动。”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凌玥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强大的能量包裹住自己，像一层柔软的茧，暂时压制住了那股灼热感。她抬起头，撞进灸舞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里，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玩味，只剩下凝重和探究。
“你的锚点……”灸舞的指尖离她的手腕只有几厘米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，“在响应铁时空的能量源。”
响应？
凌玥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，伴随着一个焦急的声音：“夏宇！小美！快开门！出大事了！”
夏宇愣了一下：“是爷爷的声音？”
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门外的声音吸引了过去。夏美跑去开门，夏兰荇德·流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，夏宇则皱着眉头，显然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。
只有凌玥，在灸舞收回手的瞬间，清晰地听到自己手腕内侧传来一声细微的“咔哒”声，像是什么东西……被唤醒了。
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，袖口滑落，露出的皮肤白皙依旧，仿佛刚才的灼热和疼痛都只是幻觉。
可她知道，那不是幻觉。
而灸舞看着她手腕的眼神，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意，像在确认什么，又像在隐瞒什么。
门外的风更大了，吹得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，夹杂着夏兰荇德·流爷爷焦急的呼喊，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阴影，正在朝着这座老宅，缓缓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