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山峰下的低语
冲击波掀起的碎石雨还未落下时，灸舞已经被一股更强劲的力量拽进了岩石缝。
后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，他闷哼一声，意识在剧痛中短暂回笼。眼前是夏兰荇德·流那张写满焦急的脸，桃木剑横在两人头顶，撑起一道淡金色的光盾，挡住了飞溅的碎石。
“醒了？再晚一秒你就成肉饼了！”流老师的烟卷早没了踪影，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，眼神却亮得惊人。
灸舞挣扎着想坐起来，胸口的灼痛感让他眼前发黑。“凌玥……”他哑着嗓子问，视线越过流老师的肩膀，望向黑色山峰的方向——紫黑色的云层已经化作巨大的漩涡，红光如血，将半个天空染成了诡异的颜色，哪里还有凌玥的身影。
“别找了，人早进去了。”流老师收回桃木剑，光盾应声消散，“夏宇带着夏天去东边找能量节点了，让我在这儿守着，看看能不能捞回你这条小命。”他顿了顿，语气沉了沉，“你也看到了，那些守卫对那丫头的态度……不对劲。”
“她是钥匙。”灸舞的声音发颤，不是因为疼，而是因为恐惧。直到此刻，他才真正明白叶赫那拉家族的计划有多狠毒——他们要的从来不是唤醒“灭”，而是让凌玥成为“灭”的容器，用无时空锚点的纯净能量，驱动这具足以摧毁一切的终极武器。
流老师没说话，只是从怀里掏出个陶瓶，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递给灸舞：“先把这个吃了，压制一下‘神之罚’。你现在这副样子，别说救人，走路都打晃。”
药丸入口极苦，却带着一股温和的能量，顺着喉咙滑下，暂时压下了心口的灼痛。灸舞靠在石壁上，看着远处疯狂旋转的能量漩涡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——那里曾有银蓝色的光芒流淌，有她残留的温度。
“极北之地的封印是初代盟主设的，用的是‘时空镜像术’。”流老师突然开口，眼神飘向遥远的天际，像是在回忆什么，“传说封印里藏着个秘密，跟无时空有关。”
灸舞猛地抬头：“什么秘密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流老师摊摊手，“古籍里就记了这么一句，说是‘镜像破，锚点醒，时空归位’。我以前以为是胡扯，现在看来……”他朝漩涡的方向努了努嘴，“那丫头的锚点，恐怕不只是稳定时空那么简单。”
灸舞的心沉了下去。如果连初代盟主都预料到了这一天，那凌玥的命运，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写好了？
就在这时，东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能量波动。两人对视一眼，立刻朝着波动的方向跑去。
穿过一片布满尖刺的黑色灌木丛，他们看到了夏宇和夏天。夏宇正用蓝色光弹抵挡着三个黑衣人的攻击，光弹的光芒忽明忽暗，显然能量快耗尽了；夏天则抱着块半人高的石头，躲在树后瑟瑟发抖，却还是找准机会把石头砸向敌人，虽然没什么用，倒也干扰了对方的节奏。
“找死！”流老师低喝一声，桃木剑带着金光冲了上去。灸舞也紧随其后，尽管能量微弱，金色的掌风还是逼得一个黑衣人连连后退。
有了生力军加入，战局瞬间逆转。三个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埋伏，交手没几个回合就想撤退。灸舞哪肯放过，凝聚起最后的能量，一掌拍在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后心。
黑衣人闷哼一声，踉跄着跪倒在地，斗篷滑落，露出一张布满黑纹的脸——竟然是个十几岁的少年，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，像个被操控的木偶。
“是‘蚀心咒’。”夏宇喘着气说，“叶赫那拉家族用这个控制低阶异能者，让他们变成没有思想的武器。”
少年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，皮肤下的黑纹像活物一样游走，最后“噗”地一声，化作一团黑雾消散了。
灸舞的拳头攥得死紧。这就是叶赫那拉家族的行事风格，为了目的不择手段，连孩子都不放过。
“你们找到能量节点了？”流老师问。
夏宇点点头，指向不远处一块嵌在岩石里的蓝色晶体：“就在那儿。这是极北之地的‘时空坐标石’，虽然能量很弱，但应该能打开个小裂隙，让我们离开这里。”他顿了顿，眼神黯淡下来，“不过……只能带两个人走。”
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带谁走？
夏天是普通人，留在这里必死无疑；夏宇能量耗尽，也撑不了多久；流老师虽然还有战力，但毕竟年纪大了；而灸舞……他不可能走。
“我留下。”灸舞开口，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，“你们三个走。”
“不行！”夏天第一个反对，眼睛都红了，“要走一起走！你一个人怎么救人？”
“我是铁时空盟主。”灸舞看着他，眼神坚定，“守护这里是我的责任，救她……是我的选择。”
“你逞什么英雄！”夏宇也急了，“你的能量快耗尽了，‘神之罚’随时会爆发，留下来就是等死！”
“那也得留。”灸舞笑了笑，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，“你们忘了？我和她是时空共生体。她要是出事，我也活不成。还不如赌一把。”
流老师看着他，突然叹了口气：“臭小子，跟你爷爷一个倔脾气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个黄色的符纸人，塞到灸舞手里，“这个你拿着，遇到危险就捏碎，能替你挡一下。还有，顺着坐标石往南走，有个废弃的祭坛，初代盟主的手记可能藏在那儿，或许能找到救那丫头的办法。”
“流老师……”
“别废话了。”流老师打断他，推着夏宇和夏天往坐标石的方向走，“再磨蹭，谁都走不了！夏天，看好你哥，别让他回头！”
夏天一步三回头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。夏宇咬着牙，没再说话，只是在转身的瞬间，往灸舞手里塞了个银色的手环——那是他的异能增幅器。
坐标石的蓝色光芒越来越亮，形成一个半米宽的裂隙。流老师最后看了灸舞一眼，眼神复杂，然后推着两个孩子跳了进去。裂隙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空旷的荒原上，只剩下灸舞一个人。
风卷起黑色的沙砾，打在脸上生疼。他握紧手里的符纸人和手环，转身朝着南边走去。
胸口的灼痛感又开始蔓延，比之前更剧烈，像是有团火在烧。他咬着牙，一步一步往前走，每走一步，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。体内的金色能量越来越微弱，视线也开始模糊，可他不敢停下——他怕一停下，就再也站不起来了。
不知走了多久，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残破的石阶。石阶蜿蜒向上，通向一个被黑色藤蔓缠绕的石台——正是流老师说的废弃祭坛。
祭坛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，上面刻满了古老的符文，大部分已经被风化，只剩下零星几个还能辨认。灸舞走到石碑前，用尽全力抹去上面的灰尘，指尖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符文。
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最下面一行符文时，石碑突然爆发出金色的光芒。符文像是活了过来，顺着他的指尖爬上他的手臂，最后汇聚在他的胸口。
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——那是初代盟主的记忆碎片。
他看到了无时空的辉煌，看到了“灭”的诞生，看到了初代盟主与无时空守护者定下的契约，更看到了一段被刻意尘封的历史——
原来，“灭”并非天生的恶物，而是无时空为了平衡铁时空的能量，创造出的“镜像体”。一旦铁时空的能量失衡，“灭”就会苏醒，将一切重置。而无时空的锚点守护者，既是“灭”的钥匙，也是唯一能控制它的人。
叶赫那拉家族知道的，只是被篡改过的历史。他们以为唤醒“灭”就能统治铁时空，却不知道，一旦“灭”失去控制，整个时空都会被重置为混沌。
而凌玥……她不仅是锚点守护者，还是无时空最后一位皇室血脉，体内流淌着能与“灭”共鸣的皇室之力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灸舞喃喃自语，胸口的灼痛感奇迹般地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。他终于明白，为什么凌玥的能量能压制“神之罚”，为什么“灭”的守卫会朝拜她——她是平衡两个时空的关键。
就在这时，祭坛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。远处的黑色山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，紫黑色的漩涡中，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，像是由无数星辰碎片组成，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气息。
“灭”要完全苏醒了！
灸舞猛地抬头，看向山峰的方向。他能感觉到，凌玥的气息正在快速减弱，像是被那个巨大的身影吞噬。
“凌玥！”他朝着山峰的方向狂奔，体内的金色能量突然爆发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盛。初代盟主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，最后定格在一个古老的咒语上——那是能暂时切断“灭”与容器联系的“断灵咒”。
他要去救她。
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，哪怕代价是与整个时空为敌。
可就在他即将冲到山脚下时，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挡在了他面前。
是张烈。
他穿着叶赫那拉家族的黑色盔甲，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，手里拿着一把泛着红光的长剑——正是用被污染的星陨石碎片打造的“噬魂剑”。
“灸舞盟主，别来无恙啊。”张烈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，“没想到你还能活着走到这儿。不过也好，亲眼看着‘灭’苏醒，看着你的小情人成为祭品，也算没白来这一趟。”
“让开。”灸舞的声音冰冷，金色的能量在他掌心汇聚，形成一把长剑。
“让开？”张烈笑得更狰狞了，“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！当年若不是你爷爷挡路，我早就成为铁时空的盟主了！今天，我就要用你的血，祭奠我逝去的青春！”
他挥舞着噬魂剑，带着浓郁的混沌之气，朝着灸舞砍来。
灸舞没有躲闪，金色的长剑迎着红光冲了上去。
能量碰撞的瞬间，整个极北之地都在颤抖。金色与红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，直冲云霄。
灸舞能感觉到，噬魂剑的能量正在疯狂吞噬他的金色能量，体内的“神之罚”也趁机发作，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撕扯，让他痛得几乎失去意识。
但他没有松手。
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——冲到凌玥身边，念出断灵咒。
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，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温热。他低头看去，只见流老师给的那个符纸人不知何时已经化作一道金光，融入了他的体内。紧接着，夏宇的银色手环也爆发出蓝色的光芒，与金色的能量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。
“臭小子，别给我们夏家丢人！”流老师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。
“盟主，一定要救出凌玥姐姐！”是夏天的声音。
“能量借你，别死了。”夏宇的声音依旧清冷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灸舞的眼眶瞬间湿润了。
他猛地抬头，金色的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，硬生生将噬魂剑震开。张烈惨叫一声，被震飞出去，撞在黑色的岩石上，口吐鲜血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他看着灸舞身上交织的金蓝双色光芒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，“你怎么可能还有能量……”
灸舞没有回答。他越过张烈，朝着山峰顶端的漩涡跑去。金色的能量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光带，像一道划破黑暗的流星。
张烈看着他的背影，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：“你救不了她的！她已经和‘灭’融为一体了！你靠近她，只会被一起吞噬！”
灸舞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。
吞噬又如何？
他早已不是那个只为守护铁时空而活的盟主了。
他是灸舞，是那个答应要带凌玥去看星星的人。
漩涡越来越近，混沌之气几乎要将他吞噬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凌玥的气息，微弱得像风中残烛，却依旧在顽强地抵抗着。
“凌玥！”他朝着漩涡深处大喊，“听着！我要念咒语了！集中所有的精神，跟着我一起念！”
漩涡深处，那个由星辰碎片组成的巨大身影突然停顿了一下。
灸舞深吸一口气，用尽全身力气，念出了那段古老的咒语：
“以吾之名，时空为证，断！”
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爆发，化作一道锁链，朝着巨大的身影飞去。
就在锁链即将触碰到身影的瞬间，一道银蓝色的光芒突然从身影内部爆发，与金色的锁链交织在一起。
“以吾之名，锚点为誓，断！”
凌玥的声音清晰地传来，带着一丝颤抖，却异常坚定。
金蓝双色的光芒同时爆发，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环，将整个黑色山峰笼罩其中。
“不——！”张烈的惨叫声从山脚下传来，却很快被光环爆发的巨响淹没。
灸舞能感觉到，“灭”与凌玥之间的联系正在被强行切断，那股毁天灭地的能量正在快速减弱。巨大的身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，开始一点点消散。
成功了！
灸舞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。他伸出手，想要抓住那道银蓝色的光芒。
可就在这时，异变突生。
光环的中心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点，小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，形成一个新的时空裂隙。裂隙中伸出无数只黑色的触手，不仅缠绕住了正在消散的“灭”，还朝着灸舞和那道银蓝色的光芒抓来！
“这是……什么？”灸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他能感觉到，裂隙中散发的能量比“灭”的混沌之气还要恐怖，还要古老，像是来自时空诞生之前的虚无。
银蓝色的光芒剧烈地颤抖起来，显然也受到了威胁。
“凌玥！”灸舞想要冲过去，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，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的触手抓住那道银蓝色的光芒，将它拖向裂隙深处。
“灸舞——！”凌玥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，银蓝色的光芒在触手中挣扎，却越来越微弱。
“不——！”灸舞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，体内的能量疯狂爆发，却始终无法挣脱禁锢。
他看着银蓝色的光芒一点点被拖进裂隙，看着凌玥的气息越来越远，越来越弱，直到彻底消失在黑暗中。
时空裂隙缓缓闭合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黑色山峰恢复了平静，紫黑色的漩涡彻底消散，只剩下光秃秃的山体，和满地的狼藉。
灸舞瘫坐在地上，金色的能量瞬间褪去，体内的“神之罚”疯狂发作，让他痛得蜷缩起来。
他失败了。
他没能救回她。
她被拖进了那个未知的、比“灭”更恐怖的虚无之中。
远处传来了异能者的欢呼声，显然是感觉到“灭”的威胁消失了。可这欢呼声落在灸舞耳里，却像是最大的讽刺。
他赢了吗？
或许吧。铁时空保住了，“灭”被消灭了。
可他输了她。
就在这时，他的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温热。他低头看去，只见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银色的徽章——正是他送给凌玥的那枚，上面的蓝色晶石已经黯淡，却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银蓝色光芒。
是她最后传递给他的能量。
灸舞紧紧攥着徽章，指节泛白。
他抬起头，看向刚才时空裂隙消失的方向，眼神里没有绝望，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。
无论你在哪个时空，无论你遇到什么危险。
我都会找到你。
一定。
而在那片未知的虚无之中，一道微弱的银蓝色光芒正在黑暗中漂浮。光芒里，凌玥的意识渐渐苏醒。她能感觉到周围冰冷的、虚无的能量，却并不害怕。
因为在她的意识深处，有一道金色的光芒，正在与她的银蓝色光芒，紧紧依偎在一起。
仿佛在说：
等我。